鄧飛 Lawrenc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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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識科的價值教育

新高中的通識教育科,總是在左右為難的困局之間徘徊遊走。其中一個左右為難的局面,就是該不該在通識科中進行價值教育:進行價值教育,唯恐變成價值灌輸,有違培養學生獨立思考之原意;不作價值教育,更恐出現價值偏差,縱容甚或誘發學生極端價值觀。怎麼辦?

在筆者接觸中,同學討論、探究時事議題,不盡是搬字過紙、人云亦云的。能形成自己見解的,仍是不乏其人。有些同學的見解異乎他人,甚至極端,也是常見。老師該怎麼處理呢?筆者姑妄言之。這些持極端或異見的同學,姑且戲稱為「異見人士」,一般而言分兩種情況。

第一種情況,同學或有錯覺誤會,誤以為刻意地標奇立異,故意說上一些令舉班師生皆聞之震驚的言論,便是創見。筆者任教學生中,確曾有此等「異見者」。他之所以持異見,主要是以為越是異於常人,就越有機會高分。他們對自己所持之異見,並不是真誠之信奉、固執地堅持。筆者曾直面笑稱他為「功利的異見人士」,他大笑不止。只要動之以情,曉之以「利」!自可「化極端為祥和」。

誤以極端為創意

不過,除了同學自己誤以極端為創意的錯覺之外,作為老師也要時常反省,自己設計的教案、實施的教法,會否在有意無意之間,把同學引導至極端的方向。比方說,在討論個人成長與人際關係議題上,要求學生討論性行為、自殺等話題。本來同學對這些話題的看法,可能像主流價值觀那樣,平凡穩妥而無甚特別。但倘若老師設計之課堂,硬是要他們追根究底式地挖掘探究下去,非要把各種非主流價值觀羅列剖析,同學或礙於老師所逼,或受老師所激發,唯有「勇往直前」,走向極端。

第二種情況,有同學真的抱持極端看法,甚至有反社會的傾向。筆者稱之為「真誠的異見人士」。比方說認為自殺沒有問題,歧視某些少數族裔是正當的,持世人皆不可信的人際觀念等等。他們是真心相信自己看法,而不是為高分。面對同學這些極端的價值觀,老師不能像傳授知識、教授應試技巧那樣作技術性處理。同時,同學如果持有極端價值觀,不會在最後考試、測驗才表現出來,在日常校園生活、朋輩相處之間,或多或少都會流露此等傾向。負責任的老師應該連同他的班主任、輔導老師和社工,一起商討,力求用一種更專業的方式來處理這類問題,而不應僅僅視為一個學科的教學問題。

作為通識科老師,又應該在此間發揮什麼作用呢?若聽任同學持有極端異見,然後假「價值中立」、「自由創見」之名以逃避討論,固然不是負責任的做法。若對同學強灌主流價值,強扭其異見看法,所謂愛之深、責之切,則不但會產生反效果,而且過於武斷。人不會無緣無故、天生就有極端異見。你不知道他們在成長過程中曾經經歷過、見聞過什麼人和事。同學之所以有此異見,多少都與之相關,或快意於一時放縱、或受壓於長期欺凌,或受他人善待而生善見,或受他人惡待而生嗔見,不一而足。何況人生經歷對價值看法所生之影響,未必盡是一件大事令人心生頓變,更多的是小事小節,漸變於無形。日積月累、不知不覺間,竟成定見而毫不自覺。

筆者不會去改變學生那發自真心的異見,但我會引導他們嘗試更仔細地檢視異見背後的推論,以及反思異見形成的心路歷程。莎士比亞《哈姆雷特.第二幕》中有云: 「世事本無善惡之別, 思想使然。」(There is nothingeither good orbad,but thinking makes it so.)

 

 

(2014年3月18日 大公報 B1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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